9.
就像回应维克托阴郁的心情一样，第二天就变天了，连绵的阴雨让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俗话说一层秋雨一层凉，在俄罗斯，这简直都是千层凉了。不出意外，维克托膝盖的疼痛也加剧了，到了不打止痛针就睡不着的地步。勇利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紧皱的眉头和额头的冷汗，心疼得难以附加，恨不得以身代之，但他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紧紧地握住维克托的手陪在他身边。
维克托打了止痛针后缓过劲来了，还有心情跟勇利说笑，但勇利怎么都笑不出来，就算是勉强勾下嘴角，也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维克托知道勇利把他看得有多么重，面对这样的爱人，他虽然心疼但也没办法，只能一直安慰勇利说自己没事，最后跟勇利挤在一张床上，搂着他渐渐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维克托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怀里的勇利变成了背对自己的姿势，肩膀轻微地颤动，偶尔漏出一点低不可闻的吸气声，对爱人的每一个小动作都了熟于心的维克托一看就知道勇利在哭。
其实勇利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玻璃心了，经过岁月的洗礼，他成熟和坚强了很多，自从跟维克托结婚后已经很少会见到他哭了，但只要跟维克托有关，他还是当年那个脆弱又容易多想的胜生勇利。
维克托的心像被悄然握紧一样，有点酸也有点疼，但同时温暖和感动的情绪也一起升起，让他百感交集，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收紧了放在勇利腰上的手臂，在爱人的耳后上印下了一记轻吻。
勇利缩着肩膀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身来抱住了他的腰身，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上，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地说：“维恰，你一定要好好的。”
维克托抚摸着他的背，柔和而坚定地说：“会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所以什么都不用担心，嗯？”
勇利吸了下鼻子，轻微地点了点头，黑色的脑袋在维克托胸口蹭了几下，让维克托有种痒痒的感觉，忍不住抬起他的下巴在那带着泪痕的脸颊上亲了几下，安慰道：“睡吧，明天我就会好了，你又能看到一个生龙活虎的维恰了。”
勇利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应了一声，带着笑意闭上了眼睛。
10.
新的一天到来时，两人发现天气放晴了，灿烂的阳光让人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气温也在逐渐回升了。
然后勇利见识到了维克托所谓的“生龙活虎”是什么意思了。
他推着维克托出门散步的时候看到有年轻人在玩滑板，花样还挺多，维克托眼睛一亮，手动操纵着轮椅噌地一下就出去了，勇利完全没想到他会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当场就愣住了，然后看到维克托一边空转轮椅一边大喊：“勇利快看！单轮特技！”
勇利看得心惊胆战，赶紧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按住还在作死旋转的轮椅，劈头盖脸把维克托训了一顿，维克托有些委屈，但还是乖乖听训。
训着训着两人觉得有点不对劲，扭头一看，前几天的那个大爷正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他们。
“我老伴儿当初也是这么训三岁的孙子的。”大爷说道。
11.
大爷看了他们一会儿，没忍住大步走了过来，站在勇利面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一边摸还一边叹息，嘴里还喃喃地说着什么，勇利被这过于突兀的动作搞得一脸懵逼，都不知道要怎么反应了。
在维克托看来，大爷的眼神怪怪的，还动手动脚，似乎下一秒就会说出：“这小手可真嫩啊！”他被自己这脑补一激，恨不得从轮椅上窜起来，挡在勇利面前，义正辞严地大吼一声：“请不要对我的勇利耍流氓！”
还没等他吼出声，大爷就感叹道：“像啊，真是像啊，你跟我两年前去世的老伴儿真是一模一样。”
勇利：……
维克托：……
勇利不得不打断了他的感慨，说：“大爷，我是男的……”
“我知道，虽然我眼神不好，但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我的意思是说，你们给人的感觉真是特别像啊，一样爱操心、爱唠叨，以前我总觉得她絮叨烦人，现在呢，就算想再听听她的唠叨也听不到了……”大爷的眼神中有伤感也有悠远的怀念，看似平静的声音中蕴含了常人所不懂的深深怀念，令两人沉默了起来，心中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当所爱之人已不在人世，留给伴侣的，就是无尽的思念与孤独了吧。
大爷唏嘘了一会儿，拍拍勇利的手，看着两人，说道：“你们是很好的一对，要好好珍惜彼此啊。”
两人用力地点了点头。
12.
大爷走后，勇利推着维克托的轮椅慢慢地走着，思考着刚才的事情，维克托也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轮椅转动的声音。
走着走着，勇利停了下来，盯着维克托银色的发旋，忍不住按了上去。维克托愣了一下，转过头来，又是跟以前一样的那副哀怨撒娇的模样。勇利笑了一下，弯下腰抱住了他，久久没有起身。
维克托会意地握着他的手臂，在他的侧脸上吻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勇利开口了，声音低低的。
“维恰，我们……”
还没说完，他的话就被一串轻快的孩童笑声和狗叫声打断了，勇利直起腰，和维克托一起向那个方向望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草坪上来了一家三口和一条小贵宾犬，五六岁的小男孩正跟小狗滚成一团，玩得不亦乐乎，不远处的夫妻则含笑看着两个小家伙，阳光安静地洒落下来，显得整个画面温馨而祥和。
勇利忘了自己要说的话，静静地看着孩子和小贵宾犬，眼中有融融的暖意，也有宁静的怀念。维克托也是如此。
他们的家人、好伙伴马卡钦，如今早已去世多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