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究竟，到底为什么维克托会一直呆在日本不走啊！
勇利一边指导小关一边努力忽视来自身后的目光，以及冰场里其他人看向那个无论在哪都能自然成为焦点的男人的情形。
“起跳的时候你习惯性地向左倾斜了吧？所以才导致重心偏移落地不稳，这是你的坏习惯，要记得改正。还有刚才那个的联合旋转，看上去做得很吃力，就是因为你双腿没有靠拢……”
小关认真地听着教练的讲解，时不时地点下头，等他讲完了说了句“谢谢教练，我会努力的”，然后又继续去练习了。
勇利看着他的身影，叹了一口气，问：“你还想在日本呆多久？”
“没有看到勇利的那位我怎么能走呢？勇利不让我看我就不走。”身后传来了维克托带着几分委屈的声音，然后肩头一沉，勇利知道他又趴在了自己身上。
他无奈地把他撕下来，转过身来看着他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他不在日本……”
“如果我不逼问的话勇利是不会说实话的，就像之前你没有告诉我其实你的那位是名男性。”维克托紧紧地盯着他，那双蔚蓝色的眼眸似乎蕴含了很多情绪，复杂得勇利看不透。
勇利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的眼睛，含糊地说道：“我后来不是告诉你了吗……”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人不在日本，照片也总会有的吧？”
“啊……他不喜欢拍照，所以……”
不，其实那是个自信而且喜欢表现自我的人。
“一张都没有？勇利在骗我吧？至少给我看一张合照啊！”
“真的没有……”
合照？其实不少，大部分还都是他揽着自己照的自拍，他总是很上相，笑容灿烂帅气，而自己经常是一副脸红紧张的表情。
那些照片被存放在他的手机中，电脑里也有备份，都被他加上了锁，每次翻看时他都会笑着欣赏，最后悄然落泪。
那是他早已失去的快乐和幸福。
勇利的鼻子有些发酸，扭过脸去不再看他，问道：“维克托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好奇呢？明明对于你来说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吧。”
“因为那是勇利的伴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我的情敌，我当然会好奇了啊！如果你们很幸福的话那就算了，我会祝福你们然后伤心地回俄罗斯，但如果他对你不好的话，那我可是不会坐视不理的。”维克托认真地说道，神色一点都不像在说谎。
“勇利，我会把你夺回来的。”
勇利的呼吸一窒，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有些慌乱地扶了下眼镜，干笑着说道：“你在说什么啊，别再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维克托把他的脸扳回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那双蔚蓝色的眼眸在熠熠发光，像是美丽的宝石一般，明亮而动人。
勇利戴着戒指的手指蓦然抽动了一下。
然后他注意到了维克托的右手竟然还戴着当初的那枚金色的戒指。
他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他觉得自己有点懵，紧盯着那枚戒指茫然问道：“你……为什么还……”
维克托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把右手伸到了他的面前笑着说道：“啊，这个戒指？我一直戴着呢。”
“明明……你明明知道在俄罗斯戒指戴在这个地方的意义，还不把它取下来，不怕别人误会吗？”勇利努力抑制着自己的颤抖，尽量平静地问道。
“这个啊……”维克托看着在自己无名指上闪耀的戒指，喃喃地说道：“是啊，为什么呢……总感觉舍不得呢，因为这是勇利送的戒指，勇利亲手给我戴上去的，怎么忍心摘下来呢？”
勇利的眼睛悄然睁大，金色的戒指发出的光芒似乎要刺痛他的眼睛，刺得他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他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就走。
又是这样，维克托又是这样。
总是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留他一个人心跳和苦闷不已，然后再潇洒地转身离去。
已经够了！他不想再承受这些了！
“哎？勇利？等等，你要去哪儿？”维克托惊讶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他抿着嘴一句话都不说，快步走出了冰场。
外面嘈杂的人声和车辆鸣笛和驶过的声音在他耳边掠过，他心里憋着一股气，像是有火山马上要爆发一样，情绪实在控制不住。
他走得都快跑了起来，眼泪悄然涌出眼眶。
左手握得紧紧的，感受到了戒指箍着手指的束缚感。
他对维克托撒了谎。
他没有结婚，没有伴侣，拥有的只是一个永远无法兑现的“拿了金牌就结婚”的戏言，和这些年来失恋的满怀苦涩。
戒指是他25岁时去首饰店偷偷地预定的，想要在拿了金牌后向维克托求婚，结果金牌他的确是拿到了，但是求婚却在维克托笑着说“只是开玩笑”的声音中化为了泡影。
直到最后，他拿到了四枚金牌，却一直没能等来那个承诺。
他退役后，在维克托跟他解约飞回俄罗斯的那天晚上，他看着海报上那个人的灿烂笑容，颤抖着给自己戴上了那枚白金戒指。
“我愿意。”他笑着对海报上的维克托说道。
然后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这些年，不断地有人想给他介绍对象，但都被他手上的戒指劝退了，最终，他还是孤身一人。
就是这么无可救药，无论如何都忘不了那个人。
“勇利！等等我！勇利！”身后传来了他边跑边喊的声音，勇利闷着头也跑了起来，却被他追了上来用力地拉住了手臂。
“勇利，你怎么——”维克托的话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勇利的眼泪和悲伤脆弱的表情。
他愣住了，声音也变得温柔和小心翼翼了起来。
“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勇利使劲把自己的手臂拉回来，抹了一把眼泪，强作镇定地说道：“没什么，不关维克托的事。”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难道你以为你哭了我会无动于衷吗！”维克托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变得有些焦躁了起来。
“为什么你会哭？为什么什么都不对我说？为什么要骗我已经结婚了？”
勇利怔住了，说道：“我的确已经结婚了！”
“别骗我了！在俄罗斯见面后我就问过披集了，他说你根本没有结婚！还是说怎样，你连好友都骗了吗？”维克托忍不住质问道。
勇利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咬着牙喊了出来：“我是结婚了！他不知道而已！”
“那你倒是告诉我啊！结婚对象叫什么？长什么样子？从事什么工作？”维克托连连逼问道。
“这都跟你无关吧！为什么你要这么执着！”勇利受不了地大喊道。
“跟我有关！因为我爱你啊！”
勇利愣住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勇利……”维克托想去拉他的手，却被他退后了一步避开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能这么简单地说出‘爱’这个字呢？为什么能毫不在意地说‘拿到了金牌就结婚’呢？维克托，你说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在你心里这些都根本不重要吗？”勇利低着头，轻声问道。
听到了那个曾经的承诺，维克托僵住了。
那时，他还不明白自己对勇利到底怀着什么样的感情，而且在从美奈子口中知道勇利曾经暗恋过优子之后，他就一直以为勇利喜欢的是女孩子。
所以以后勇利大概会跟一个温柔的女孩结婚，生下像他一样可爱的孩子，圆满幸福地度过一生吧。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样想的时候心里会非常难受，就像属于自己的珍宝被人夺走了一般。
跟勇利的关系越亲近，他就越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也因此，否定了那个承诺。
结果这成为了他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勇利，我是真的爱你啊……”他听到自己无力的声音在风中响起。
勇利这时候好像已经冷静下来了，淡淡地说道：“但是我已经结婚了。”
“你说谎！你没有！”
“我的确结婚了！”勇利非常肯定地说道，坚定的神色让维克托心里也动摇了起来，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难道他真的……
维克托的心里突然一阵恐慌。
“跟我结婚的那个人，他从小就非常努力也非常优秀，长相也是出色到令人惊叹，他曾经是花滑领域的传奇，无数人敬仰崇拜的对象，在我事业的最低谷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声称要当我的教练。很多人都以为他当不好教练，但在他的帮助下我拿到了四金一银，达到了我自己以前都想不到的高度。他带我领略过了巅峰的风景，是我人生的支柱，我的老师和恋慕的对象，维克托，你以为那个人究竟是谁？”
在勇利开始讲述的时候维克托就已经呆住了，到最后他看着勇利再度流出的眼泪，什么都说不出来，心里像要爆炸一般，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勇利。
他不断地亲吻着勇利的脸颊和颤抖的双唇，尝到眼泪的咸味。
“对不起勇利……对不起……”他终于能发出自己的声音了，然而在汹涌的歉意、爱意和感动之下，他却说不出什么动听的言语，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自己的道歉——还有告白。
“我爱你，真的爱你，没有说谎，也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
勇利回抱住了他，终于大声地哭了出来。
“从来就只有你啊！我想结婚的对象……除了你就从来没有过别人啊！”
维克托拥抱着他，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我也是……一直以来，你都是我爱着的那个人。”
他低声说着，吻上了勇利的唇。
“跟我结婚吧，勇利，迟到了六年的承诺，我们来把它兑现吧。”
勇利揪住他背后的衣服，在泪眼朦胧中，终于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终此一生，只恋一人。
